沉沉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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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机入梦(温庭筠×鱼玄机)


*字数9k+,几年前写的老文,纯属臆想,人物塑造一般,通篇平淡,当时写得也不成熟,有兴趣的话就请随意看看吧,文丑勿嫌


        (一)

  鱼玄机又一次将那个来劝说她的男人赶了出去,“不要再说了,你走吧,你记忆中的那个幼薇已经死了。”

  “幼薇,我……”一身青袍的男人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鱼玄机打断。

  “送客吧。”鱼玄机冷声道,也不看身后人的吵闹,关上了咸宜观的大门,径直往居室走。

        进屋之后,鱼玄机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反身靠着门缓缓滑下,跌坐在地上。


  温庭筠,她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她微微仰头,脸上的表情似哭又似笑。这个男人几乎是占了她大半的青春风华,真是害苦了她。


  鱼玄机至今还记得温庭筠初次拜访时试探她的模样,她更忘不了他看到自己所作之诗时那般惊艳的神色。那时她的父亲已经过世,而温庭筠的到来和照顾刚好弥补了这个缺憾,使她竟不顾一切地沉溺在了这腻死人的温柔当中。

        自己原本也只是想将他当作父亲、老师那样敬重,确不想人心最是难勘破。长时间的相处,使得她在不知不觉中已将他放在了心上,待到明白自己心意时,早就无法回头。

  温庭筠心如明镜似得,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面上虽未戳破,与她相见的次数却变得少了起来。

        那时的她总想着要吸引他的注意,往自己的小院里种了三棵柳树,日日夜夜盼望着温庭筠来问她这三棵小柳树。奈何他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始终不曾问到,只叫她每次心中急躁感愈强。


        有次实在忍不住了,等到温庭筠一来,她便拽住了温庭筠,将他堵在了柳树旁。

  “你可知晓这三棵柳树叫什么名字?”

  “我,这……”温庭筠被她问得有些茫然,无措的看着她,不知该回答什么。

  “既然不知道,那你别听好了。它们分别叫‘温’、‘庭’、‘筠’’。”鱼玄机说这句话是整张脸都胀红了,这么起名无非就是希望温庭筠能知道自己的心意,天晓得她现在多么期待温庭蕴的反应。

  “你,唉,不行,你这,你这实在是……哎呀,全乱了!”说罢,温庭筠转身拂袖而去,步子也走得慌乱的不行,徒留鱼玄机一人留在那里伫立了良久。


  在那之后她曾多次找过温庭筠,但他的回答不是游玩,就是会友,反正就是不在家中,理由千篇一律,次次如此。天底下又哪有那么巧的事?

  鱼玄机怎么可能还不明白他的意思,这赤果果的拒绝明眼人都看得出。但即便是这样,鱼玄机想着,就算是拒绝自己,做不成爱人,朋友总还是有得做,况且他们之前的关系似是师生又似是朋友。

  可却不想温庭筠为了断她的念想,竟是毫不留情,抽身而走,独留她一人在这苦海中挣扎。


  并非没有挽留,但温庭筠还是离开了,去了江南。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要联络他,她也曾对着自己写下的一封封书信仔细检查,生怕写的太含蓄他听不出,更怕写的太过露骨而使他厌恶。可无论怎样的书信,寄过去之后,她得到的都是杳无音信。时间一长,她也试着强迫自己忘掉,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真的能够忘掉这个男人。


  她想着从新开始一段感情,时间一长,也总觉得自己已经释然,可那也只是她自己觉得而已了,她还是放不下的。

  可温庭筠偏偏又回到了长安,确切的说,他早就回来了,始终不愿意见自己而已,鱼玄机还是在温庭筠回来很久后找上了自己才知道消息的。


  鱼玄机痴痴地看着眼前人,心思千回百转,面上却是尽显女儿娇态,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说不定便改了主意,愿接受了自己。

  “这是我的一位朋友,仰慕你已久,所以也想借此机会介绍给你认识,李亿。”


        她好不容易再见到这个男人,可他的第一句话却是如此。鱼玄机真不知是悲是喜,是该喜他们令日相逢,还是该悲他们竟已陌路至此,再见竟已无话可说。


  “鱼小姐,在下李亿。我上次去崇祯观的时候,在那里的墙上看见过你的诗。如今一见,鱼小姐果然才貌双全。”

  听到这话,鱼玄机也才将视线引到这位年轻俊美的公子身上,这公子长得比温庭筠确实相貌要好上不少,温庭筠相貌平平,自是比不过他的。可她却提不出一丝心动的感觉,但想到此人是温庭筠介绍的,瞧着也勉强顺眼了些。

  鱼玄机很是勉强的笑了笑,不愿失礼,柔声道:“见过李公子。”


  至此,他们便也算认识了。随后的那段日子,便也是鱼玄机最想嘲笑自己的时光。

  因为温庭筠的撮合两,两人算是熟识了起来,李亿与她一起打得火热,甜言蜜语哄得她开心,她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觉得自己也是幸福的,也是有人会爱她的呀。


  海誓山盟终是空。


  当自己再一次向他提出这门亲事,李亿到底还是自乱了阵脚,编不下去,忍不住将真相告诉了她。

  好,好呀,好得很呐,既然早已有了妻子,又何必来招惹自己。而她昔日最在乎的那个男人,竟也瞒她至此。她不相信温庭筠不知这事,想到温庭筠联合李亿来哄骗自己,鱼玄机只觉得心痛难忍。可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呢?听着李亿不断作出的承诺,她怀抱着一丝侥幸,选择相信了他。

  她无数次的想过,如果自己当时没有那一时的心软,没有那一分的侥幸,或许就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那李亿或许是惧内的吧,将她娶为偏房,安置在一处之后,并再未来看过她。她日日夜夜的等待,等不来温庭筠,更不会等来李忆,等来的只是不堪入耳的侮辱谩骂和一顿抽在心上的鞭子。


  “暂且隐忍一下,必有重逢之日。”李亿将她安排进道观,出了笔钱修缮了一下,便再也没来探望过。鱼玄机并不意外,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李亿妻子的娘家有权有势,这个男人就是懦夫。将自己休弃送入道观之中,许下所谓的三年之约,三年过后却带着他的夫人远走扬州。


  观中寂寞,在那里唯一的观主死后,她便更寂寞了。原本也是有一个道姑陪她的,可谁料得到后来竟跟着一位来观修补壁画的画师私奔了。无人爱她,更无人愿意欣赏她。她招收一些女弟子,近身伺候她。

  贴出告示:鱼玄机诗文候教。


  她打着广招天下才子,切磋诗文的旗号,背地里做着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自己又怎会不知,切磋诗文是假,排遣寂寞是真。看着那些所谓的才子、或是官宦子弟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她觉得自己的一生也就是这样了。什么贞洁,什么爱情都与自己无关。

  所谓咸宜观,不正是老少咸宜吗?

  她到现在还有何颜面可说,抛下那所谓的矜持又有何难?

  鱼玄机本想着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得过且过也便罢了,可这温庭筠不知打哪儿听来的消息,得知自己的事后就找上门来。

  既然已经抛下了她,何苦又回来。


  再这样下去就完了?她偏不信,自己这样过得也很好,自己现在也很开心呐,她纵情享乐又怎么了,温庭筠有什么资格管她?她从千回百转的心思中抽出身来,方才觉得自己的脸上有许些湿意,伸手一摸,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鱼玄机跌坐在地上,任由泪水滑下,明明,明明自己过得很快活的,不是吗?

  门突然被叩响,外面传来一句清亮的女声:“师父,您在吗?”鱼玄机听到声音是自己的侍女绿翘,胡乱的抹净脸上的泪痕,应道:“何事?”

  “陈乐师来了,问你现在是否方便一见。”

  鱼玄机想了想,方才记起这陈乐师是何人,便回道:“你先领他去大堂上,告诉他,我稍后便到。”

  “诺。”


  鱼玄机起身,坐在铜镜面前,准备梳妆打扮一番,免得叫人看见了她现在这个模样招人笑话。她无意间的一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添了一丝白发,鱼玄机一愣,梳着头发的手僵在那里。她,她明明才不过花信年华的,不是吗……


  并未梳妆太久,鱼玄机略施粉黛后便起身去了大堂。到时只见陈韪正与绿翘说着什么,惹得绿翘一阵娇笑,两人举止亲密,好似一副打情骂俏的模样。

  鱼玄机步子一顿,遮在衣袖里的双手紧握,指甲扎破了皮肉,绿翘还小,她这样安慰自己,心却如刀扎一般。

  陈韪没什么好在乎的,她心想,只不过是因为他想动自己的人而已。绿翘对自己来说是不一样的吧,似亲人一般,自己也愿将她当妹妹看待。不想让她步入自己的后尘,所以总是为她挡驾护航,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绿翘在众侍女中是最得自己心意的,她梳髻,发不曾醒,她熏衣,衣也迷香。那些男人只需自己一个眼神,她便知道如何区别对待。可却忘了她早不是还需自己保护的孩子了,她最了解自己,伺候得最为周道,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可要害自己却也最是容易。

  要知道,这些小狐狸咬人最是致命,仗着自己的年轻美貌,牙齿要比刀刃还锋厉,一口就可以咬死她这日渐年老色衰的女人,鱼玄机如此想着,看向绿翘的眼光也变得不对起来,阴阴沉沉地瞥了她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鱼玄机冷笑一声,她向来不算良善之辈,经历了不少事后,人也变得开始多疑敏感起来,一点风吹草动动能惊动她,她也不想以恶意去揣摩别人,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又待良久,鱼玄机才平息了自己心中的怒火,调整了一下面上的表情,走到二人面前,轻柔着声线道:“绿翘,你先下去吧。”

        那陈乐师欲言又止到底却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鱼玄机见此,刚刚平歇下来的火气似乎又在往上撺,这男人吃自己的喝自己的还敢与自己的侍女不清不楚,真是脸皮厚的很呐。

  “怎的,陈公子还有事?”

  “没有,没有事。”陈韪一惊,忙道。鱼玄机见此,心才稍放下了些,复道:“那便与玄机以诗会友罢,请。”


  两人说是谈诗,但实际上要做什么,见惯风月的绿翘哪会不知自家师父的意思。虽有不甘,但见陈韪并未反驳也只得作罢。

  绿翘走后,鱼玄机与陈韪谈诗论作到黄昏,二人方才作罢。随后自是衣衫退去,帷帐拉起。


  良久,鱼玄机沉入睡梦,隐约见了夏季江柳美景,面前似乎站了两个人,好像在说着什么,她走近,他们的相貌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话语也传入耳中。


  “想来想去,据我这一路所见不如便以‘江边柳’为题,作一首诗如何?”

  那是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男子,身着一身青衣,只说得上是五官端正。但气质却是不凡,带着一股子文人的书香气,温润儒雅,直叫人想亲近一番。

  “唔,简单,你且等着。”不过之年的女孩摆着副小大人的模样,却也不叫人讨厌。脸上满是自信,丝毫不觉这是难题,挥笔就写,写罢便双手奉给男子看。

  男子小心翼翼接过,只一扫就看出这诗的品质。

  男子心叹她的天赋,无论遣词用语,平仄音韵,还是意境诗情都算得上佳作,不禁直呼奇才,对这小姑娘欣赏不已。

  那女孩哼哼一笑,显然对自己很有自信,一副讨夸的小模样直叫人忍俊不禁。

  男子轻轻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面带几分宠溺之色。他细声说着什么,惹得小女孩发笑。


  而鱼玄机的美梦也停在了这一刻。


  当鱼玄机醒来时,身边已空无一人,摸摸旁边的被褥,早已是一片冰冷。呵,鱼玄机在心底冷笑,男人,也就是这样了。

  末了,又忍不住在心里头狠狠骂了自己一番:怎的如今,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弃妇的幽怨气儿?又听门外有动静,便问了一句:“谁在外面?”


  “师父,是我。”鱼玄机一听便也知是时常伺候在自己身边的绿翘了,不知是不是错觉,觉得她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

  “进来,我有事问你。”鱼玄机唤来绿翘问,“怎的,那陈韪走了?”

  绿翘乖巧道:“是了,陈乐师一早便起了,说是有事,又不想扰您美梦,便悄悄离开了。”

  “有事?怕扰我美梦?”鱼玄机嗤笑一声,面带讥讽,忽的一眼,竟觉绿翘面色泛红,一抹红晕还未消去,心中不禁起疑,隐隐猜到,只觉厌恶,也不愿与她计较,挥了挥手叫绿翘出去了。


  一日,鱼玄机见窗外风景正好,灵感如泉涌,准备作首诗来,却被绿翘打断:“师父,外面有位姓温的公子找您。”


  (二)

  当鱼玄机到的时候,就看见温庭筠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个酒壶往口中灌去,眼尾泛红,眸中隐含水光,整个人瞧着似醉非醉。


  “你又来作甚,我不是说过了吗,我……”

  “我要走了。”温庭筠打断了鱼玄机接下来要说的所有话。

  “什,什么?你什么意思?走?去哪?”鱼玄机先是一愣,半晌才反映过来,一惯冷淡的脸上出现了焦急的神色,“去哪?你能去哪?你说啊!”鱼玄机见他表现不似作假,心中一惊,更加紧张起来。

  “我不敢见你,因为你说你讨厌我了。我,我就是衬着酒劲才敢来见你的。我,我……”温庭筠泪如雨下,说的话也语无伦次,早已是醉得一塌糊涂。


  “你,唉……”鱼玄机只是长叹了一口气,真的怨吗,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了,嗯?慢慢说,我听着呢。”鱼玄机放柔语气询问。

  “我要被贬去方城了。”温庭筠说着又喝了一大口酒,“我做错了?我他妈根本没错!我那叫公平,我那叫公正。”温庭筠似乎还想说什么,到底却没说出来,又灌了自己一口酒,一个大男人,竟哭出了声来。


  鱼玄机沉默,政治上的事她并不清楚,男人早就不再年轻,被贬方城,有生之年能不能再回长安都不知道。


  “别难受了,去吧,我等你。”温庭筠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看向女子,愕然道:“你,为什么要……”

  鱼玄机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似乎用尽全身力气,许下了在心中练习了不知多少遍的誓言:“如果你能活着回来,我会一直等着你。”

  “你,你再说一遍。”温庭筠声音颤抖。

  “我说,我等你。”

        温庭筠听后只是抱紧了她,良久。


  温庭筠要走前鱼玄机也去送了他,男人憔悴了许多,可见临行前的这几日他过得并不顺心。尽管如此,温庭筠见了鱼玄机却依旧对她撑起一副笑颜,轻声问着:“我真的配得上你吗?”

  “傻话。”鱼玄机帮他把一缕发丝别在耳后,轻声道:“是我配不上你才对啊,温大才子。”


  鱼玄机苦笑,觉得自己这不洁之身到底是配不上温庭筠的。正在鱼玄机思索之间,温庭筠突然凑到她的眼前,鱼玄机一回过神来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被吓了一跳。

  “怎的了?”鱼玄机缓过神来问道。

  “瞧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温庭筠冲她笑笑,话中带了几分玩笑意味。旋即又正色道:“幼薇,保重,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回不去了,你就别等了,别耽误了你……”说罢又是一个安慰的笑容。

  鱼玄机看着男人满面倦容却仍努力对自己笑的时候,鼻尖一酸,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心里难受的要死,嘴上却偏要逞强:“谁要等你!你死了,我半分都不会留恋!”

  “那就好,那我,那我就放心了……”温庭筠愣了愣,神色复杂,语无伦次,还想再说什么却在看见她的泪水时住了口。最后,只是轻轻拭去了鱼玄机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两道泪痕。


  不管他们再怎么难舍难分,终究是要分开的。鱼玄机看着温庭筠的背影,却心忧不已,这一去,真的,还能回来吗?


  (三)

  “鱼小姐,我对你是真心喜欢的,不知可否……”

  “抱歉。”鱼玄机再一次拒绝了眼前之人,那人总是来找她。说实话,不接受不是因为男人不好,而是这男人动了真情,她自知也配不上他,何苦拖着,反到耽搁了他,“感情这种事勉强不得,强扭的瓜不甜,玄机一心向道,裴公子的心意我领了,但这……”

  “唉,罢了罢了,既然鱼小姐不愿,我又岂好强求。”裴澄打断了鱼玄机的话,面上笑容不减,却多了两分勉强。


  鱼玄机见了心中带了三分愧意,这已并非第一次,裴澄这个男人已经来找过她很多次了,待她也是极好的。但一来她已答应温庭筠等他回来,二是裴澄这人她一见就不禁想起与他同姓的裴夫人,实在是生不出什么好感。致此,只得对裴澄报以一个歉意的笑。

  裴澄并未再说什么,眼底一带了一丝怨愤,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鱼玄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再和别的男人厮混,一个人在咸宜观里等啊等啊,没等来温庭筠回来的消息,却等来了他的死讯。


  温庭筠大扺真的是老了,身体不再像年轻时的康健,贬谪的路上难走,他是知道的,可或许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死在半路上。

  鱼玄机听到这个噩耗时温庭筠早已去了两个月之久,连方城都未到,折在了半路上。她本以为自己会悲伤到极致,毕竟好不容易要苦尽甘来反而出了这档子事,可当真的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却只是冷谈地嗯了一声,却连一滴眼泪也未掉下。


  温庭筠,她在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本觉得自己应是爱这个男人的,可听到他的死迅也未曾有多么痛不欲生。但若说是恨,却也没有因他逝世而感到有多么快意。


  鱼玄机苦苦寻到了他的落葬之地,去了那里。

  温庭筠的下葬的地方十分简陋,坟的周围是一片荒芜,有的只是杂草。一代才子,谁能想到会死得这般凄凉潦倒。


  “温庭筠。”鱼玄机只带了壶酒,将酒浇在了坟前,“你没回来,骗子,混蛋。”鱼玄机语气无悲无喜,只眼角一滴泪光,证明着她还是在乎的。

  鱼玄机哭得无声,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她从今以后,是真的什么牵挂也不剩了。

  鱼玄机余下的日子只觉过的是行尸走肉。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鱼玄机的情绪早已慢慢平静。邻院邀鱼玄机去参加一个春游聚会,她也不推辞,便应下了,临走时嘱咐绿翘:“不要出观,若有客人来,告知他们我的去向便可。”


  聚会一直到了很晚,鱼玄机回来时己过黄昏,她问出来迎自己的绿翘可有人来过,绿翘答:“师父,陈乐师午后来访,我告诉他你去的地方,他‘嗯’了一声,就走了。”

  鱼玄机听后心中生疑,回头看了一眼绿翘,只见她双鬟微偏,面带潮红,双眸流露着春意,举止似乎也有些不自然,怎会不明白。鱼玄机也常外出,陈韪总会等到自己回来,今日却这般,她怎会不知。心中只是感叹,揣着明白装糊涂。


  鱼玄机回房后呆坐许久,觉得陈韪是小,绿翘是大。绿翘说到底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怎忍心让她走自己的老路。一望窗外,见天色已晚,便唤来绿翘打算教导一番。


  “师父,这么晚了,您还有事吗?”

  “衣服脱了。”鱼玄机厉声说道,打算先给她一番教训,再教她这些男女之事。

  绿翘一听这话,脸色骤变,求道:“师父,这……”

  “闭嘴!我的话你听不懂?”鱼玄机斥责道。

  绿翘被吓了一跳,哪还敢不从,只得照做。

  鱼玄机一见绿翘身上痕迹,原本了犹豫也消了,厉声问道:“今日做了何等不轨之事?从实招来!”

  绿翘吓得缩在地上,颤抖着回答:“自从跟随师父,随时检点行迹,不曾有违命之事。”

  鱼玄机听这话,只觉讽刺,面上却是温柔下来,轻声问:“那身上痕迹何来?”

  绿翘语塞,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鱼玄机把脸上的温和神色一收,呵斥道:“还敢嘴硬!”说罢,鱼玄机拿起藤条便向绿翘抽去。

  绿翘躲避着抽打,不敢违命,一直向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终是沉不住气来,面对鱼玄机的斥责,她不知哪来的熊心豹胆,竟与鱼玄机顶起了嘴。


  “哼,您的那些风流韵事可是不少呢,真以为自己多矜贵呀?”绿翘反唇相讥,半点儿不怕鱼玄机的模样,脸上满是不服气,“陈韪早就不耐烦了,您就不能知点趣儿?”

  “你!”鱼玄机从未想过绿翘敢和自己顶嘴,一时又怒又气,却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眼底隐隐显出了几分杀意。

  绿翘并未察觉,浑然不知危险将来临,仍然嘲讽道:“勾搭了多少男人,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吧!就你,也配得上人家温庭筠?呵,还真是……”

  “够了!够了!”鱼玄机低吼着,伸出手掐住绿翘的脖子,却又被推开,身体撞在桌角上,一阵剧痛。

  绿翘大惊失色:“你,你敢!你知不知道,你这是……”


  还未待绿翘说完,鱼玄机又扑了上去。她扯住绿翘的头发恨恨向地上撞去。若绿翘不提也还好,偏生她提了温庭筠,正巧戳了鱼玄机的伤疤。

  鱼玄机自认为自己虽放浪却不致心狠,却不想自己也论为了裴夫人之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禁泪下,手上也渐渐卸了力。当清醒了后,鱼玄机也认识到了事情严重性,双手颤抖,连忙去探绿翘的鼻息,却发觉绿翘早已没了呼吸,鱼玄机倒退一步,跌坐在地上,双手抱住头,泣不成声。


  夜晚时分,鱼玄机才缓过来,慌乱在小院里挖了个坑,将绿翘埋了下去。

  “呼呼。”夏天的夜晚也闷热异常,方才一小会儿,鱼玄机就已大汗淋漓了。鱼玄机双手合掌,口中念道罪过,却是心虚不已,不敢久留。

  只是,她也不想想,正值夏季,埋在院中,一旦腐烂,最是招蚊虫。而且她又时常邀人入观中,难保不被人发现。可惜,鱼玄机正是慌乱之时,哪会想到这里。


  翌日,陈韪再来咸宜观,和鱼玄机聊了一会儿后,总觉隐隐不对,这才发现少了平时侍奉在鱼玄机身旁的绿翘,不禁感到十分奇怪。

  “怎的,不见绿翘?”

  “弄春潮被我发现,逃了。”

  陈韪听后哪敢多问,生怕被鱼玄机瞧出什么,便也不再说起,匆匆告辞离去了。

  许是心虚作孽,反正自那以后,陈韪便再没有来过。


  (四)

  “我先出去一下。”男人说罢,便打算找个偏僻角落里小解,正解腰带时,忽见一处蚊虫围绕,心存疑虑,掰了个树枝向那处扒去,竟见一女尸,顿时大惊,连忙报给了官府。


  “师父,师父,不好了!外面有官府的人来,说是要查命案,死的是绿翘姐姐!”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鱼玄机轻抚手中团扇,心里早编好自己的供词,“那便随他们走一趟又何妨。”


  一开堂,鱼玄机便款款一拜,头不曾抬,将自己编好的故事一一交代出来,却忽的被上面的人打断。


  “啪!”一声惊堂木响,叫跪在下面的鱼玄机心中一惊,隐有不祥之感。

  “大胆恶妇,还不认罪!”


  鱼玄机向着声音望去,看到座上之人却是一愣,接着便是笑了起来,眼角一滴泪水滑下,天要亡我鱼玄机啊,审她的竟是昔日向她求爱不成,被她拒绝的老熟人——裴澄。


  “招,我鱼玄机全招了。”鱼玄机是最清楚的,今日不管她认不认罪,理由编得是否完整,她,都逃不过了。

  “押入大牢!”


  牢狱中,鱼玄机未曾哭闹喊冤,只是窝在一角处,她双目失神,回忆自己这生,她罪有应得,活该沦落至此。想她当年五岁诵诗,七岁习作,十一二岁就已经小有名气。若是没有遇到温庭筠,若是没有爱上他,或许一切都会不同。可惜,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鱼玄机浑浑噩噩,却隐隐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直到她面前方才停下。


  “后悔吗?”来者问。

  “追悔莫及。”鱼玄机麻木地笑笑,又补充道:“才怪呢,哈哈哈!”说着她又笑了起来,也不知在笑些什么,是笑裴澄还是自己?

  “你!”裴澄被鱼玄机这幅模样给堵得说不出话来,来回走了两圈才勉强压住了怒火,气急:“何苦这般作践自己!”

  鱼玄机苦笑:“你走吧,别管我了,我也配不上你,我就是这样的人啊。”裴澄哑然,意是无话反驳,良久道:“莫要怪我心狠。”说罢拂袖而去,独留鱼玄机一人孤零零在这牢狱之中。

  鱼玄机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到泪水也一并留下。你瞧瞧多可笑,她永远是被抛下的那一个,无论是温庭筠还是裴澄,结局永远是这样,独留她一人……


  日子过的很快,还是到了这一天,他们将鱼玄机押去了刑场。

  “大人,时候快到了,您瞧,是不是该?”

  裴澄身旁的人向他问道。

  裴澄面带几分迟疑之色似是还有些许下不了手。鱼玄机见此,也只是在心底苦笑。

  刽子手已经开始做准备工作了,大刀在太阳的照耀渡上了一层银光,闪得人眼花。


  “等等,罪妇尚有一言要说。”刽子手听此,手下动作一顿,将目光投向裴澄,裴澄沉默良久也未出声,刽子手便也当他默认了,放下了手中的砍刀等待着这位风光一时的的女道士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

  鱼玄机眼含泪水,抬起头对着下面的人喊道:“幼薇一生风流,接触的男人不在少数,爱我的男人也无数,但我真正爱过的男人只有温庭筠。你温庭筠在乎的名声,我不在乎。”鱼玄机说着轻笑起来,又笑又哭,面带解脱之色,口中似乎又在喃喃着什么。


  裴澄听到这话,微抿嘴唇,却只说了一句话:“行刑!”

  刽子手似乎也是于心不忍,犹豫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了手中砍刀,紧闭双眼,一刀快而准的下去,也算给了鱼玄机一个痛快,在下面的一片唏嘘中,结束了她的一生。

  然而,只有这位刽子手听到了鱼玄机留与世上那最后一句话:“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裴澄猛然起身,快步走了下来,又在那行刑场面前停了脚步。日中时,光线正盛,照得人头昏脑胀,裴澄怔怔看着眼前场景,太阳晒得他头脑也不是很清醒,不知怎么的,鼻头一酸,竟是全身脱力,跪伏在地,嚎啕大哭。


  鱼玄机再有意识时已过了不知多久,刚刚睁开眼睛就见到一相貌平平的男子在她面前,那张脸再熟悉不过。她似喜似悲,拽住了他的衣袖,声音颤抖,眼角微红,一字一顿,多么怕自己是在做梦,试探性地问道:“温,庭,筠?”

  温庭筠看着她,猛地将她揽入怀中,音色沙哑着说:“幼薇……我一直都在啊……”


        ……


  鱼幼薇猛地惊醒,看向躺在自己身旁的男人。懵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想起了,自己是他的妻,当初她向温庭筠表露心意时,温庭筠虽有所犹豫,为躲她去了江南,但在自己不断的攻势下还是败下阵来,接受了自己。而他们现在也已有了两儿一女,温庭筠并未纳妾,只娶了自己一人,成全了一段佳话,他们的生活也算是美满了。


  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她心里感到阵阵不安。这时身旁的男人,翻了个身,一只手臂抱住她,脑袋蒙在枕头中闷闷地说了句:“睡觉。”

  鱼幼薇又看了男人许久,才放心地躺回了原处,重新合上了眼,心中不安退了大半,只是一个梦而已。


  至于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真的还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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